约翰·李斯的人情画

在许多采访中，约翰·李斯回到三个艺术家:乔治·鲁奥，Chaïm Soutine，和米尔顿·雷斯尼克。虽然他们都对绘画的物质性有着极端的迷恋，以及这种迷恋可以被操纵和表现的各种方式，但我不认为李斯对他们强烈的、毕生的关注纯粹是关于他们用绘画做什么。如今在美国几乎被遗忘的鲁奥的以下声明，让我看到了李斯与他们之间更深层次的联系:

任何人都可以反抗。默默地遵从内心的要求，花费一生的时间去寻找真诚而合适的方式来表现我们的气质和天赋，这就更难了。

“内在性”是艺术界一直不太懂的一个词，因为它优先考虑主体性和孤立的个人，而不是客观性和集体的重要性。李斯的作品让我认识到的另一件事是，表现主义绘画不需要快速完成，无论颜料看起来多么流畅。

在他目前的展览中，约翰·李斯:新作品(2021年3月26日至5月22日)，我建议观众查看每件作品的日期。20世纪70年代中期，我第一次看到李斯的大量作品和磨损的素描，1986年，我为他在Hirschl & Adler的展览写了一篇目录文章，我确信我在更早的迭代中看过很多这样的画，我没有错。

《浴缸》是布面油画，创作于1972年至2010年。我知道我在更早的时候看过这幅涂脂抹粉的画，但我不确定看过多少次。李斯一直在研究他的主题，抓住任何最初让他产生特定观点、记忆或愿景的东西。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浴缸在他身上激起了什么记忆和联想，但我们不必知道。

李斯的油画和素描是深刻的矛盾，这是他们人性的原因。浴缸是一个毫无防备和脆弱的人部分地浸在水里，独自一人，赤身裸体的地方。这是一个人变得干净的地方。这似乎与李斯的大浴缸不一样。

车的边缘和正面都涂着脏脏的白色漆块。在最右边，一个涂有油漆的鹅颈管从浴缸内部升起，就像一个潜望镜，暗示着隐藏的远比看到的多。虽然浴缸的表面已经建好了，但它后面的墙壁已经磨损了，特别是与浴缸相比。

李斯的签名过程似乎与他的绘画主题完全一致。通过反复回到相同的主题，通过建立和打磨绘画表面，李斯尝试了不可能的事情，那就是冻结一个特定的物体、个人或时刻。

李斯的画作由磨损的颜料球和腐蚀的表面组成，通常颜色柔和，是时间流逝的深刻伤痕记录。他似乎想要让时间停下来，在许多作品中，他都在纪念一个童年的家，尽管他被迫承认甚至拥抱时间的毁灭和腐蚀力量。在他受到创伤的表面上，李斯发现了美，同时表达了对其不可避免的缺陷的愤怒和恐惧。

正是在他对朋友、仰慕者和伴侣的肖像和人物画中，李斯的矛盾情绪达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强烈程度。在展览中最伟大的画作之一《侧面(桑迪)》(Profile (Sandy)(2013-19)中，我们仿佛在看一幅破旧的壁画，一幅被时间磨损的表面。从侧面看，桑迪被蹂躏得面目全非。如果我们不能让时间停下来，李斯也知道他不能，也许另一种选择是尊重它的腐蚀性效应。

李斯颠覆性地对比了肖像画，肖像画是关于保存和相似的，是关于将时间拒之于外的，他指出了时间无处不在的影响。李斯、弗朗西斯·培根和弗兰克·奥尔巴赫的精选肖像展将提供不同的方式来思考肖像，超越相似(或图像)，并研究肉体、记忆、视觉、绘画和时间之间的联系。在他的肖像中，李斯比这两位年长的、著名的英国同行更有竞争力。

李斯的所有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点是，它是一种毫无歉意的私人执着的集合。我们永远不知道桑迪是谁，也不知道李斯为什么花这么多精力在一个很久以前的浴缸上。然而，他把几十年的时间奉献给一幅画，并以一种让人想起时间和衰败的方式工作，他拒绝了社会对美丽、完美和理想化的身体健康的营销，以及它的美学对对物。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，那就是李斯在知道时间会抹去我们所有人的时候感到某种欣喜——然而，这并不一定会让那些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崩溃边缘的人感到恐惧。一百万张自拍救不了你。

李斯是一位日记艺术家，他经常在每次画画时都写日期，就像他在《坐在一处(卷轴)》(Sitting in One Place (Scroll)中所做的那样，这幅13乘95英寸的作品是由几张相连的纸组成的。李斯似乎在关注他的日常生活，而不是过去。我们看到的那只躺在最左边前景中的黑猫，多年后变成了一只坐着的猫的轮廓，看着李斯记录他去世那天的风景画。

用钢笔和铅笔画的线性标记和李斯坚持不懈的写作，是文森特·梵高(Vincent van Gogh)写给弟弟提奥(Theo)的信的名副其实的继承人。尽管李斯在画中很谦逊，但他总是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。

除了对现状的关注，全景画《家的山丘(缩小版)》(1997-2021)和《夫妇(冬天)》(2020)等画作表明，年近七旬的李斯正处于职业生涯的新阶段。在色彩方面，他已经从一个喜欢绿色和棕色的调色师，让人想起阿尔伯特·平克汉姆·莱德(Albert Pinkham Ryder)忧郁的海景，变成了红色、黄色和紫罗兰的调色板。他最近的配色方案几乎和维米尔用一管泡泡糖粉一样令人震惊。在《家的山丘(缩小版)》(Hills of Home (small edition))中，当他的狗在自由奔跑时，从高处看，围栏院子里的人物张开双臂，背对着我们，看起来几乎很兴奋。绘画变得笨拙，与原始的爱尔兰和英国陆地和海景艺术家詹姆斯·迪克森和阿尔弗雷德·沃利斯有一些共同点。在院子和这幅画的封闭空间里，李斯似乎找到了一种方法来释放他的忧郁、怀旧、喜怒和愤怒，同时保持内心的真实。

约翰·李斯:新作品将在贝蒂·康宁厄姆画廊(曼哈顿里文顿街15号)展出至5月22日。